本帖最后由 一半 于 2020-1-12 16:07 编辑
“不了，不了，我中午真有事。你们去吧！下次我请大家！”再三谢绝众人的邀约，吴明把车发动着，左转向，驶向东港高速。 这条城际高速开通时间不长，黝黑的沥青路面光滑平整，富有弹性，轮胎的每一次翻滚都与沥青亲密接触，碾压糅合，发出阵阵绵长而满足的呻吟。 东港高速是专门为了吴明与妖娆的爱情而铺设的，吴明这样想，妖娆也这样想。张爱玲为了成全范柳原与白流苏，不惜将一座城市倾覆，那一座城市为了成全两个人的爱情，修一条城际高速连通两地又有何不可呢？吴明认为东港之路是属于他和妖娆的，这条路一头通往吴明的胃，一头通往妖娆的心。 吴明的生活里原本只有清风，1983年出生的妖娆明月一样猝不及防地照耀进了他的生活，让他幽暗了52年的生命有了光，这束光，属于夜晚的明媚，皎洁、温润，不炽烈，却铺天盖地漫卷了他。 “君游东山东复东，安得奋飞逐西风。愿我如星君如月，夜夜流光相皎洁。月暂晦，星常明。留明待月复，三五共盈盈。”吴明常常做一个梦，梦中的女人轻声吟唱，走近了，看清了，竟是妖娆。她的面容就像在淡淡的月光中闪烁的星星，明亮而遥远，又仿佛遮上了一层用梦幻和希望织就的面纱，奇妙而朦胧。 张爱玲形容上了年纪的女人恋爱时，就如同老房子着了火一般不可救药。但激情这回事，似乎不怎么分男女。无论男人还是女人，就相爱而言，都是一个化学过程，都是多巴胺的制造与分泌。 没有比肉体更诚实更忘我的东西了。在不失去家庭的基础上，和外面的女人谈情说爱，同时享有家庭的安宁和恋爱的激情，这是憧憬爱情的中老年男人们的共同愿望和普遍心声。 吴明爱吃韭菜。各种韭菜馅料的包子、饺子与合子，来者不拒。韭菜与猪肉的搭配堪称荤馅儿的绝配，韭菜鲜香，猪肉醇厚。韭菜遇到猪肉，合而为一，味道鲜美绝伦，风头绝无仅有，霸气天下无双。 素三鲜，韭菜、鸡蛋、木耳，绿莹莹、黄澄澄、黑黝黝，三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食材，杂糅在一起就成了天底下最清爽、最香醇的美味，就好比《色戒》里的王佳芝，能把清纯与妩媚完美集聚一身，用深藏在旗袍里的风情彻底征服了老辣的易先生。 活蹦乱跳的鲜虾，斩头去尾，背上剪开，把虾肠线剔除，轻轻一剥，晶莹剔透的虾仁就完整地剥离了，像个羞涩的裸女一样蜷缩起来，再与调好的韭菜馅料汇合到一张面皮里，或蒸或煮，鲜香四溢，韭菜碧绿，虾仁粉红，粉嘟嘟的红，像极了妖娆的唇彩。 妖娆的女人，就如同韭菜，一茬又一茬，割了一茬还能长出新的一茬。韭菜别名壮阳草，权力与美色向来就是男人最猛的春药，也正是因为如此，吴明才会喜食韭菜。妖娆就是一颗娇嫩的韭菜，指甲轻轻一掐，浓郁清冽的气味就在空气中炸开来，噼噼啪啪，霸道得很，像烧着了一样。吴明遇见妖娆，这把火着实是点着了。 多巴胺的强烈分泌，会给人一种错觉，以为可以永久持续狂热。不幸的是，人类的身体无法一直承受这种刺激，没有人能永远处于心跳过速的巅峰状态。大脑作为神经中枢，是会产生疲倦感的，疲倦就会累，累了之后，大脑要么减少分泌多巴胺，要么干脆就停止分泌。 你在干吗？ 吴明看到这四个字，他知道，妖娆在说“我想你了。” 在开会。 来不来？ 我在开会。 散了会呢？ 今天周六，我们必须回父母家。 不管，想见你。 乖！听话，下周。 不，我要你来！ 又来了！ 不来是吧？不来你别后悔！ 别闹，有事说事。 我有事，我要跟你分手！ 想好了？ 我就知道，你早就想跟我分手了！ 又来了！我在开会。 好。分手，今天就分。 这个问题，我们以后再说。 不行，今天必须说清楚，否则我死不瞑目。 你有毛病啊，动不动就死啊活的！ 我就是有毛病，你来不来，不来，我就去找你！ …… 好，散会后，我过去。 东港高速是专门为了吴明与妖娆的爱情而铺设的，吴明一度这样认为，妖娆一度也这样以为。他与她穿行在这条路上，你来我往，情爱次第升级，直到抵达顶峰的那一刹那。那一刹那过后，理智重新回到晕眩的大脑中，吴明忽然意识到，这条路，既然有起点，就一定会有终点，原本以为自己置身爱的伊甸园，这个时候才发现是处在荆棘丛生的荒野。 手机又在响，催命符一样，一道接着一道。 这次发的是语音。妖娆知道吴明在开车，看文字不方便，她一向乖巧，明事理，知进退。吴明犹豫了一下，伸手点开去听，“你到底来了没有？你不来，我真的会去死……” 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货车。慌乱之间，吴明松了油门去找刹车，只是，来不及了，车像婴儿一样挤扎进了大货车的怀抱里。在失去最后的生命意识之前，吴明轻声对世界对自己对妖娆说：“你会不会死我不知道，我是真的要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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